放在平常,她這么對著步安說話,七司眾人早已翻臉,此時竟然沒有人出頭,可見大伙兒也覺得自己理虧。
“好!好極了!”步安有些受不了這女人的思路,搖頭道:“且不說我有沒有挑唆良善,顛倒人倫,便是你說的這些都對!我又想問,如薛姑娘、宋尹廷這般謙謙君子,這半年里眼看著各地遭災,又做了什么?!”
薛采羽一時無語。
“你可知亂世需用重典!何況這七閩道上已經遠非亂世,簡直如人間地獄一般!”步安接著道:“今日這些豪門富戶氣勢洶洶,便是知道法不責眾!才有恃無恐!不見血,沒有人頭落地,如何鎮得住他們?”
“你要殺人,我無話可說,便是將他們全殺了,也罪有應得!可你又為何不殺林惟均?!他作惡難道少了?!你挑唆良善家丁,以下犯上……便……便是如你所言,始作俑者,其無后乎?!”薛姑娘邊說邊咳嗽,差點一口氣接不上來。
照理步安應當憐香惜玉,不與她爭執,反正沒有她薛采羽,也最多損失一個醫家,就當沒有遇上過便是。
可他實在心中有氣,不發出來不痛快——做事情的人,總是受人指責,受一肚子氣,久而久之,便沒人做事了——他步安可不是甘愿受氣的性子。
“薛采羽,”步安怒極而笑:“我問你,七司一走,你寧陽縣還守得住嗎?!”
他這一聲“守得住嗎”,氣勢逼人,把薛姑娘嚇了一跳,卻不知道他說的什么意思。
“今日我讓林惟均做了全城豪門之仇寇!你當我是偏袒于他嗎?你知不知道,只需將那些婦孺孩童男丁送出城去,他林惟均便從此夜不能眠,枕戈達旦,抵死也要守住這寧陽縣!這道理,你懂是不懂?!”
“你說我挑唆忠良!可你又知不知,正因那些家丁殺了主家,才能與林惟均同仇敵愾,從此死守寧陽,絕不敢讓拜月邪教死灰復燃?!你以為只憑那些分了地的老實百姓,就能守住寧陽?呸!沒幾個手上沾了血的領頭,這些人就是待斬的羊!一團散沙!屁事都干不成!”
“你說你知道七閩道遍地荼毒!可你難道指望我七司兩百人,非但要攻城略地,還得幫你們守住每一座城?!”
“群妖已滅,陰魂將出,今夜我七司上下,便要在寧陽縣里拼死一搏!難道我見財不取,真是做善事來了?!”
步安一口氣說下來,將薛采羽姑娘駁得啞口無言,才一腳踩上一只銀箱:“你看好了!這銀子是買我手下弟兄拼命的錢!你要是覺得好掙!你找人來掙吧!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薛采羽姑娘突然鼻子一酸,低頭抹淚,委屈至極:“你早說呢……我,我哪里想得到那么長遠……”
步安突然愣了,攢了一肚子怒火,居然被眼前這女人的幾滴眼淚就澆滅了。他覺得,這時自己腦袋上該有三條黑線吧。
撓撓頭,步安看著周圍七司眾人,只見他們一個個群情高漲,仿佛渾身都是干勁。
好吧,就當說給弟兄們聽的。
他揉了揉臉,輕聲道:“那個……我……我以為這么明顯,你肯定看得出來。”
“一點都不明顯……”薛采羽姑娘抽泣道。
丑姑也在一旁幫腔,點頭道:“就是,你不說,鬼才知道你怎么想的。”
七司眾人都不說話,臉上表情各自精彩,大概有些人覺得,步爺的想法,連鬼也猜不到的。
“鬼……”步安翻了個白眼:“行了,天也快黑了,鬼是該出來了。大伙兒趕緊準備,今晚有得忙了!”
“鬼捕七司……”鄧小閑嘆了口氣:“到哪兒都是捉鬼,全怨這名字不好。”
步安瞪了他一眼,心說:不捉鬼,老子來七閩道上干啥來的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