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日寧陽縣衙前,如同阿鼻地獄,血肉相殘者有之,上下廝殺者有之,然而孩童與婦人,卻差不多全都被保護下來——若非如此,薛姑娘恐怕當場就要跟步安翻臉。
全縣九家豪族,包括洪知縣家,全都死了家主與長子,有些家中男丁幾乎死了一半,動手殺人的下人,全受了賞,瓜分了主家的大宅,另得賞銀不等。
步安根本沒有從自己口袋里掏過一文錢,每殺過一家,便令七司中人,領著這家下人,去主家翻找錢財。
等到九戶豪門全都殺下來,大火已經熄滅,綁在柱子上的活人,早被燒成了木炭。
這炙燒人肉的氣味,步安早就聞過,今日卻比之前那晚,要好聞得多。
他走到余火尚燃的火堆前,朝著剩下的全縣百姓,朗聲說道:“自明日起,林員外便會坐鎮縣衙,將這九戶豪門的田地,分給全縣百姓!”
聞聽此言,剛才還嚇得瑟瑟發抖的百姓們,頓時高喊“青天”。神州天下,世人對土地的熱衷,從未改變過,此間同樣如此。
“先不要高興得太早!”步安接著道:“若是有人故伎重演,又搞什么祭祀,信什么邪月,良田今日到手,來日還不是一樣被人霸占了去!”
“爾等好自為之!”步安一句廢話都不愿多說,擺手道:“都散了吧!”
百姓退散時,他又吩咐,將所有被綁了的豪門族人,全都押到縣衙,命人看守。
縣衙前的空地上,百姓們陸陸續續走完,又有七司的人陸陸續續扛著滿裝金銀細軟的箱子聚攏過來。
不多久,游平草草清點了金銀,上前低聲稟報:“步爺,搜了九戶豪門,單是從劉府和洪知縣家里,就搜出紋銀七八萬兩,加上另外幾家的,總計十萬有余。”
鄧小閑湊在近旁聽著,哭喪著臉,哽咽道:“一定還有,這些人藏銀子,恨不得挖地三尺,明日再去搜一遍。”
步安好奇地看他一眼,心說這家伙雖然是道之動的體質,可平時一直挺正常的,幾乎沒有樂極生悲,或是悲極生樂的時候,眼下明明得了這么多銀子,卻哭哭啼啼的,顯然是沒見過這么多錢財,實在樂得不行了。
“行吧!明日再搜一遍!眼下先送回客棧,讓綠營的人順帶看著。今夜咱們還有正事。”他畢竟是兜里有過十七萬兩銀票的人,不至于被十萬兩銀子沖昏了頭。
薛采羽姑娘見這伙人剛殺了人不久,就要搜刮銀子,面色難看之極,忍不住搶到步安面前,冷冷問道:“那些孩童婦人,你打算如何處置?莫非也要殺了不成?”
“我倒是想殺……”步安心平氣和地說道。
“你……”薛姑娘氣急攻心的樣子。
“薛采羽姑娘,你不要忘了,你眼下所關心的這些孩童婦人,大多都知道,自家買了童男女來祭祀。你看看他們家里,斂聚了多少金銀,又坑害了多少百姓!若以國法處置,便是株連九族,也不為過吧?”步安仍舊一臉平靜,語氣和藹。
“步公子,采羽今日方知,你如此偽善!你看重的那位林員外,難道就無辜么?為何你又不殺他了!”薛采羽寸步不讓。
丑姑之前還攔著她,眼下卻站在了自家小姐這邊,大概也看不慣步安,這么偏頗的做法。
“偽善?”步安有些惱了,冷冷道:“我當日便說,七司來到寧陽縣,不是做善事來的!你忘了不成?”
“道不同不相為謀!”薛采羽負氣甩手,“丑姑!咱們走!”
“慢著!”步安大喝一聲,然后盯視薛采羽雙目,語氣冰冷地說道:“薛姑娘,你以為七閩道上,遭了拜月之災的,只有你寧陽縣么?”
“我自然知道劍州、汀州、延平一帶全都未能幸免。可你如此作為,挑唆良善,顛倒人倫,與那拜月邪教又有什么區別?”薛姑娘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