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姑娘……”這一回,他連醞釀都省了,直接皺起眉頭道:“方才你堂兄臨走時,還在自言自語,說什么調虎離山之計太過顯眼。”
“公子不必在意的,他總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,我早見慣不怪了。”宋蔓秋莞爾笑道。
“不不,他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。”步安說著,便將自己先前的分析,對著宋蔓秋解釋了一遍。
宋姑娘越聽越是驚訝,到后來竟也露出焦急之色。
步安見火候差不多了,才搖頭笑道:“也可能是我想多了,老大人帳下謀士,畢竟不是泛泛之輩。”
宋蔓秋可不覺得他是想多了——縱然堂兄會想多了,步公子卻不會。
雖然隱隱已經覺察到,步公子是不愿與自己同行,她也只能摁下心中酸楚,一臉正色道:“茲事體大,不可不察,我還是得回去告訴爹爹。”
“不不不,”步安趕緊擺手:“姑娘你這樣回去直言不諱,怕是害慘了小生。”
不等宋蔓秋開口,他便解釋道:“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,我恰巧立了奇功,假如還妄言兵事,說錯了也就罷了,萬一說對了……”
宋蔓秋冰雪聰明,一點就透,知道步公子不愿過于顯山露水,可此事畢竟要緊,不去說一聲,她實在不放心。
“瞧你堂兄的樣子,方才似乎也想通了這些,他知道輕重,必會跟老大人諫言的……”步安道:“況且,我也實在想不出來,張承韜還能有什么后手。”
“公子……再使勁想想。”宋蔓秋受了太多刺激,無意之中,早已對眼前這位少年產生了依賴。
步安壓根就不用想,他從一開頭,就打算好了要說什么,但是必要的樣子還是得裝的。
于是側頭沉思片刻,接著眼中光芒閃過,肅容道:“宋姑娘,你可知道泉州開元寺?”
“公子是說,讓蔓秋去問開元寺的通天羅漢,普慈方丈?”宋蔓秋疑惑道。
開元寺通天羅漢的名頭,步安入閩之前就知道,傳說這位普慈方丈的緣法是宿命通,因此得名通天,只不過羅漢是世人對他的尊稱,實際這位高僧有沒有修到羅漢境界,誰也不知道。
“你是女兒身,能去開元寺?”步安問。
“開元寺香客不論男女,都能上山的。只是儒釋兩家道不同,我若是上山求問,事后被書院知道,必會責罰于我……”宋蔓秋面上有些為難,片刻之后,還是咬了咬牙,“不過這些都是小事,只怕普慈方丈不肯見我。”
步安緩緩點頭,心中忽然有些猶豫,生怕自己一時由著性子亂來,把宋姑娘送進了虎口,不放心道:“姑娘上山,會不會有危險?我是說,開元寺會不會與張承韜有些交情?”
“這個公子盡管放心,”宋蔓秋見步公子言辭之中,頗為關心自己,心中一暖,莞爾笑道:“開元寺乃是佛門清靜之地,誰也不敢胡來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步安笑笑道:“待到上山之后,普慈方丈若是不肯見你,你便去找三個和尚,一個十三四歲貪玩嘴碎,一個三十出頭心寬體胖,一個二十七八是個啞巴,提我的名字,興許能管用。假如這樣都不行……你便告訴他們,事成之后,我愿上山抄經,以表謝意。再不成,就沒法子了。”
宋蔓秋暗自記下了,臨行之前,步安又囑托道:“無論問到問不到,在老大人面前,都不要提起我,還望姑娘成全。”
“公子不必擔心,蔓秋省得的。”宋姑娘似乎有些話欲言又止,卻終于還是抱拳扭頭,接著策馬狂奔。
泉州開元寺,不知道那三個和尚能不能賣這個面子,步安實在沒有一絲把握,看著宋蔓秋遠去的身影,他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淡淡的歉意。
……
……
漳州府,從布政使府邸,沿九龍江往東,大約三里多地,一處不起眼的沿江宅子里,張承韜正對著一位護衛模樣的精壯中年,詢問著某件事情的細節。
“裝船時,沒有閑人瞧見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