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放心,小的都檢查過了,絕沒有走漏風聲。”
“冰都放夠了么?我讓你另用箱子裝的。”
“夠,肯定夠了。整條船除了那東西,全裝了冰,臘月天寒,不怕化了。”
“行了,你去吧。將那人帶過來。”
張承韜只等了一小會兒,剛剛那個護衛便提著一人進來,隨手扔在了地上。是個二十出頭瘦小男人,一身布衣,長相平平,身上沒有傷痕,卻昏死著。
“怎么已經半死不活了?”張承韜拿腳尖捅了捅地上的男人。
“剛才還好好的呢。”護衛有些緊張,趕緊跑出去拎了一桶水進來,一股腦往男人頭上澆了半桶。
那男人悠悠醒轉,眼神卻仍舊是木然的。
張承韜揮揮手,將護手遣了出去,接著自己動手,拴上了門,又在案前點了三炷香。
待到線香燒了一大半,屋子里氤氳著淡淡的煙霧時,他才湊到瘦下男人的耳邊,輕聲說了句什么。
那男人聞言,仿佛聽到了仙音,頓時伏倒在地,雙手朝天,然后一拜到底,額頭磕在堅硬的磚石上,嘴里含混不清地念著什么。
這人是個魂媒,換句話說,他被舊神點化過,是最虔誠的信徒。
眼下這世上,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魂媒是何物了,張承卻韜養了十幾個。
這魂媒不住磕頭,不住吶喊,若不是這宅子隔音好,恐怕要傳出去很遠。
皮肉砸在地上,吭吭作響,不久便留下一灘血,而那魂媒的吶喊聲非但沒有因此而減弱,反而變得更加聲嘶力竭,如癡如狂。
屋中的線香仍在燒著,繚繞的煙霧像半透明的綢帶般,漂浮變幻……
有一個極輕的聲音響起,像是在從沉睡中醒來的鼾聲,又像是某種不耐煩的鼻音。
“……聽見了……聽見了……”漸漸的,這聲音有了具體的含義。
屋中的煙霧幻化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,高大而偉岸,幾乎撐滿了整間屋子。
張承韜仍舊坐在椅子上,似乎對那個影子沒有多少敬意。“……事情有些棘手了。”他淡淡道:“你若再不出手,我可撐不下去。”
“……跟你說的……你照做……了么?”那個模糊的聲音,斷斷續續的說道。
“你那法子,成與不成還難說,”張承韜冷冷道:“何況遠水解不了近渴。”
突然間,影子猛地膨脹,一下將整間屋子都壓得漆黑一片,與此同時,響起一聲低沉的怒吼。
“少跟我來這套。”張承韜一腳踢在地上的魂媒身上,那魂媒癱軟在地,顯然是剛才就已經死了:“你當我也是這些愚夫愚婦嗎?我丑話說在前頭,一旦七閩道落到宋尹廷手里,你那些鬼點子也都前功盡棄!”
那黑影似乎知道自己嚇不住張承韜,緩緩又收攏成了模糊的人形。
“……要有……耐心……急不得……關鍵時候……我自會出手……”
說到后來,那聲音已經輕不可聞,似乎疲累不堪,人形也漸漸暗淡了下去。
屋子里除了端坐不動、神情陰狠的張承韜之外,便只剩一個死掉了的魂媒,和滿屋子氣味難聞的煙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