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被宋世畋說中了,江宏義與何燕岷帶去的六千兵馬,是一頭鉆進了拜月邪教張開的陷阱,須趕在還來得及之前,立刻讓他們撤回來!
可假如宋世畋料錯了,那么一旦把這支軍隊撤回來,就等于是暫時放棄了劍州府,且將步安與他的七司,置于了漳州玄騎的兵鋒之下!
這個選擇無關道德倫理,只在于哪一種推論是對的!
“難道說,漳州玄騎進山,是料定我們會分兵兩處,然后與拜月妖邪,南北呼應,一同夾擊劍州府?吞下我們半數人馬?”宋尹廷眉頭緊皺。
“叔父只需想一想,我大軍來到七閩,已經大半年了,寸土未進,為何步執道只以兩百人,便拿下了劍州、延平兩府!而且,偏偏是劍州延平兩府!”宋世畋指著地圖道。
宋尹廷有些動搖了,他侄兒所說的,恰恰擊中了他心中唯一的疑慮。步安向他提起過的,關于他如何蕩平劍州府的經歷,用計之精妙,簡直天人一般,可終究有一條繞不過去。
他只有兩百人!兩百個江湖人!短短兩個月,把這些人約束起來都難,怎么可能以這兩百人之力,對付遍及劍州、延平兩府的妖邪呢?
“撤!”宋尹廷忽然喊道:“火速派人,將前軍撤回來!再遣人去劍州府寧陽縣,讓步公子也一并撤回來!”
立刻便有親兵聞訊沖出帳去。
不久之后,一隊騎兵如一陣風般馳出軍帳。
宋蔓秋一人一馬,與這隊騎兵擦肩而過,來到宋尹廷帳前時,坐下馬便頹然伏倒——這一路跑得太急,馬已經被催得口吐白沫。
“爹爹!”宋蔓秋闖進軍帳,揮手喝道:“所有人都出去!出去!”
“蔓秋!你這是怎么了!”宋尹廷驚道。
“十萬火急!此事只能讓爹爹知道!”宋蔓秋口干舌燥,面色焦急到了極點。
眾人聞言,不等宋尹廷下令,便都跑出了軍帳。宋世畋有些不情愿,卻也三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。
“蔓秋!究竟是何事!讓你急成這樣?!”宋尹廷沉聲問道。
“爹爹!你先看這個!”宋蔓秋將塞在胸口的字條遞了過去。
“河上有寒冰船,船到汴梁,你家命數便盡了。什么意思?”宋尹廷讀完字條,一臉茫然。
“這是泉州開元寺普慈方丈,圓寂之前,告訴女兒的。”宋蔓秋急道。
“普慈方丈?普慈方丈圓寂了?”宋尹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不是去找步公子了嗎?怎么會去了開元寺的?”
“一言難盡!”宋蔓秋忽然想起,步安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要提起自己,便道:“女兒出了營帳,便覺得張承韜這調虎離山計太過粗淺,此事必有蹊蹺,可是橫豎想不通,他會有什么后手!便徑直去了開元寺!”
“然后呢?”宋尹廷暗呼一聲慚愧,自己和帳下眾人都沒瞧出來的,宋世畋與宋蔓秋竟然都想到了。
“我去了山上,見到了廣開大師……”
“那是普慈方丈的嫡傳弟子!”宋尹廷驚道。
“女兒也是后來才知道的!”宋蔓秋道:“那位廣開大師,起先不愿幫我,直到……直到女兒說出來歷,他才答應去找普慈方丈求情,等到他回來時,變告訴女兒,方丈剛剛圓寂了,圓寂之前,說了這字條上的話!”
“蔓秋!你可知道字條的分量有多重嗎?!”宋尹廷一臉愕然。
“女兒知道的!普慈方丈是因為泄露了天機,才……”宋蔓秋一時動情,有些說不下去了。
“這是天大的恩情!普慈方丈通曉因果,他說得這般具體,便絕無意外!”宋尹廷對著字條默念道:“河上有寒冰船,船到汴京……能到汴京的船,是在運河上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