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船從泉州出發北上,可以直達江寧。
宋家的船很大,駛在九曲十八彎的閩北山間,也自平穩之極,偶爾水淺便有纖夫出動,人多勢眾,排場頗大。
船上的布置陳設,極致豪奢,便是步鴻軒的別苑,也難與之比擬。
然而,對步安來說,這船上的日子,卻并不特別好過。
一行六人當中,惠圓大多時候都捧著閑書,神游物外。
宋世畋大約是因為接連被耍了兩回,對步安頗有防備,連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。
宋蔓秋剛被步安“無情拒絕”,自然心灰意冷。
孔靈照舊是一副護花使者模樣,見姐姐傷了心,愈加對步安橫眉冷對。
小和尚廣念也差不多,只是他的一部分敵視情緒,被這豪奢大船分了去,每每都抱怨官家勞民傷財,有時候說漏了嘴,還要罵到儒門頭上。
步安不知廣念為何這么容易就下山了,只是覺得他所謂的“入世修行”,根本就是個幌子——因為有好幾次,步安都發現廣念在偷瞧孔靈,而且每回孔靈朝他看過來,他都趕緊閃開了眼神,顯然做賊心虛。
年紀輕輕,就有了花和尚的苗頭。步安心說,這小和尚倒頗有鄧小閑的風采,一個花道士,一個花和尚,正好配一對CP……
步安穿越以來,先有素素,后有七司眾人,都把他當做主心骨,恨不得時時圍著,這會兒非但成了孤家寡人,偶爾還要面對莫名其妙的白眼,竟然生出一絲世態炎涼的感覺。
不過,他向來擅長因勢利導,即便是這種不怎么友好的環境,也被他當成了培養“新人設”的溫床。
人設有多重要,對于經歷過媒體爆炸時代洗禮的步安來說,有著很清晰的認識。
穿越短短一年,他就已經換過兩次人設。
第一次是從天姥山下來,試著離經叛道;第二回是擴張七司,學著板起臉來。
換句話說,眼下他便已經有兩張面孔,一張只對七司,一張應對世人。
可是應對世人的那張面孔,是屠瑤給他寫的劇本,難免有些粗糙,破綻太多,即便像花易寒那樣的入門級選手,也能抽絲剝繭,進而發現這個人設的矛盾之處——雖然她最終的結論錯了。
眼下的目的地江寧,是大梁帝國的權力副中心,老謀深算者,如過江之鯽,假如還以如此粗糙的人設出場,便形同于大聲告訴所有人,自己有意在裝,實際另有所圖。
所以,步安得為才子步執道,勾勒一個人物小傳。
這個人物是有些才氣的,至少能寫幾首不錯的詩詞——雖然他總推說是夢中所得,但估計沒人會信——他被大伯步鴻軒送去做了余家贅婿,眼下雖然還沒入贅過去,但也只是時間問題。
步鴻軒之死,興許和這位大才子的報復有點關系,所以他應當有點腦子,不至于太笨。
他去了一趟七閩道,大概是要去一展才學,但結果并不理想,在張承韜與宋尹廷神仙打架的陰影下,他沒能撈到足夠的戲份。
他會進化成什么樣一個性格?孤傲又無奈?自負又自卑?會變得自暴自棄嗎?
不,其實當這些條件都擺在了步安面前時,答案也同時出現了。
一個自命不凡的杠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