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朝古都,江淮道道治所在,雄城江寧。
二月里的秦淮河畔已是綠意盎然,正是玉勒雕鞍,踏青游冶的好時節。
可眼下夫子廟一帶,不時出入成群的年輕才俊們,卻似乎沒有留戀春色的興致,即便是秦淮河上漂著的畫舫中,三五儒生的小聚,所談論的也都是天下大事。
天下……
來了江寧,步安才真實感覺到天下二字,意味著什么。
這些天,哪怕只是大大小小的書院名字,他都聽了數百個,這還是規模被大梁朝廷認可,有資格前來逐月大會的。
而本以為不會出現的寺廟道觀,也同樣都派弟子來了江寧,其中便包括他早已知道的杭州靈隱寺、江寧棲霞寺、泉州開元寺,以及幾乎無人問津的越州青蓮觀。
有意思的是,見到和尚便犯怵的,竟然不只是步安。
來到這江寧城中的儒與儒,道與道,甚至儒與道之間,都免不了會互相走動,可僧侶卻總是形單影只,即便是來自不同寺廟的僧侶之間,交集都很少——想來必是因為佛門的緣法神通太過隱秘霸道。
所以,當步安一行,四儒二僧的組合,出現在江寧時,便委實有些另類。直到惠圓回了棲霞寺,廣念又在步安授意下,戴了頂帽子,扮成尋常小廝模樣,才沒有那么多人側目。
一行人住進了秦淮河畔的氣派大宅,慕名投來拜帖的,便絡繹不絕,大約都是從各種渠道得知了宋世畋國公長孫的身份。
而宋世畋滿肚子憂國憂民,但凡來人以商討逐月大計為名,邀請他參加茶會或是游園,他都來者不拒。
只不過,幾次儒生小聚之后,再來邀請的人,已漸漸少了。
畢竟沒有人愿意在聊興正濃時,被人冷冷地插上一句“空談誤國”,或是“夸夸其談”。
而鐵齒銅牙步執道的名聲,也慢慢傳了開來。
……
……
隆興三年二月初七,曲阜書院一行抵達江寧,當夜便在鐘山腳下金陵山莊設宴。
曲阜書院天下儒門泰斗,面子夠大,設宴的排場也夠大,據說連江淮道布政使錢文昭都在應邀之列。
與曲阜書院有著千絲萬縷連系的宋世畋——他久居杭州,沒在曲阜書院修行——自然不會被遺忘,帖子早早就送上了府。
照著宋世畋的性子,像這樣的場面,他是不愿湊熱鬧的,只是他來江寧之前,便被家里關照過,一切行動聽步公子的。所以,步安說要去,他也沒有辦法。
吃過午飯,小睡一覺,養足了精神,兩人便坐車前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