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別半年,期間歷經震驚天下的逐月之變與六月驚雷,縱使步安臨別時曾有過那樣的囑托,晴山也不可能安之若素。
這幾個月來,她在眾人面前始終強撐著一口氣,是覺得公子不在,自己若也癱倒,越州鬼捕七司便也散了。
對她而言,七司不僅僅是為父報仇的資本以及公子的事業,更是承載了太多記憶的人與事……假如公子當真回不來了,她又怎么忍心看著它煙消云散。
此時此刻,劫后重逢,她胸中不知有多少話要傾訴,卻都化作、百轉柔腸。
這時忽聽得一聲“姐姐”,晴山趕緊抹了眼角淚痕,一邊強作笑顏,一邊卻仍忍不住抽泣:“蔓秋妹妹說的是……公子回來是……是天大的喜事……不興哭哭啼啼的。”
那邊廂,張氏已經聞聲從灶間跑了出來,正發愣間,被張瞎子吼了一聲:“沒瞧見步爺回來了嘛?!趕緊多燒幾個菜!叫大丫買酒去!”便趕緊連連稱是,一邊扭頭往灶間跑,一邊還忍不住往回看,臉上也是含淚在笑。
被眾人看著,步安也不好意思兒女情長,便笑著喊道:“讓嫂子別忙了!咱們下館子!一走半年多,弟兄們還有沒散伙的,就叫來一起吧!”
張瞎子抹干凈眼睛,嘿嘿笑道:“步爺說笑呢,便是刀架在脖子上,七司弟兄也沒有散伙的!”
“花道士呢?”步安環顧四周,見幾位七司老人都在,卻單單不見鄧小閑,于是笑著問道:“不會天天泡在春燕樓吧?”
話音剛落,他便瞧出一絲不對勁來。眾人的反應都有些奇怪,洛輕亭的面色尤其難看。
“怎么了?花道士又犯渾了?”步安收斂了笑意,竟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。
見旁人都不敢說話,晴山于是答道:“自逐月之變后,鄧小閑便不曾回來……”
“出了什么事?”步安急道:“我師弟宋青呢?也沒有消息嗎?”
“宋師弟回了天姥書院,”晴山咬了咬嘴唇道:“路過越州時,捎來一個口信,說是鄧小閑被他師叔帶走了。”
步安正疑惑間,張瞎子輕聲補充道:“說是帶上昆侖山去了。”
“怎么這么巧?”步安這才明白,大約發生了什么。
鄧小閑因為罕見的道門修行天賦,少時曾被以為昆侖道長看中,若不是惦念他娘,恐怕早已經被帶去了昆侖虛。這回逐月之變,江寧城中自有昆侖高人現身,無巧不巧便遇上鄧小閑。
“宋青有沒有說,花道士是自己走的?還是被人強行擄走的?”步安沉聲問道。
“是他自己要走的。”洛輕亭一臉落寞:“走時就留下一句話,說是讓七司弟兄幫忙看好了春燕樓和樓里的姑娘,等他回來,完璧歸趙呢……”
“歸他娘的趙,趕明兒就全賣了……”步安輕聲嘟囔了一句,心說花了這么大力氣發掘培養的人才,結果一個不小心,就被人拐跑了,跟誰說理去!
“小閑哥興許也是想長點能耐,再回來報效步爺……”七司幾位元老屬游平與鄧小閑走得最近,常常廝混在一起,這會兒便也忍不住替他說句好話。
“還是別回來了!死在外頭才好!”洛輕亭卻一臉恨意,臉上眼淚還沒擦干,就已經咬牙切齒地咒罵,仿佛得了鄧小閑“隨口咒”的真傳。只是聽她口氣,明明是恨鐵不成鋼,又或是恨自己男人不著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