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醒來,殷立的眼皮消腫了,睜眼雖仍模糊,但能夠勉強識路。
從臥房出來,庭院里陽光刺目,盡管看不太清楚,卻也很滿足了。
典星月比他早起,坐在庭院里看書,見殷立起床,默默的到井口邊幫他打了一盆水,叫他洗漱。洗漱已畢,劉寡婦到廚房煮了兩碗蔥花面給她們,這面蔥香潤滑,有嚼頭,口感不亞于街上的面攤。
殷立一邊吃一邊夸:“劉嬸,你手藝不錯,秦管家真有眼光。”
那劉寡婦面色一紅,勾頭羞道:“秦管家人好,他買了奴家給我吃給我穿,就等于是救了奴家,奴家也不能害了他,只有把小世子和小姐伺候好了,奴家才算報了恩了。往后若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,請小世子和小姐不要怪罪他,你們要打要罵,奴家都受得。”
典星月心善,不習慣旁人對她低聲下氣。
何況她才剛剛成年,而劉寡婦年紀大些。
她可不愿意心安理得的擺著小姐的譜。
于是暗暗抹去嘴角油跡,說道:“劉嬸,你不用這樣,其實我們很隨便,不會挑你的理,你也隨便點就好。哦對了,一會兒我讓秦管家把你的賣身契還給你,你要是愿意就留在這里幫忙,我們會按月發你工錢,你要不愿意,隨時都可以走。”
聽到這話,劉寡婦心神一慌,噗通一聲跪倒。
典星月大皺眉頭:“你跪我做什么,快起來。”
殷立也放下碗筷,說道:“劉嬸,過了過了,咱們殷人可不興這一套,別說是我們了,就是我爺爺,也從來不搞這一套。你有什么話起來再說,別跪著讓我們不自在。”
劉寡婦不肯起身,慌聲慌氣說道:“小世子,小姐,你們別趕我走,奴家……奴家早就無家可歸了,這世道不好,歹人又多,你們若是不肯收留奴家,那奴家就再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,那賣身契奴家不想要,工錢……工錢我也不要,只求片瓦棲身,只求三餐溫飽。”
“我說錯話了嗎?好吧,就當我什么也沒說。”
典星月不能理解劉寡婦又跪又泣,訴說疾苦。
她脾性溫善,可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姐,她只想行個好,卻不知道貧苦百姓的疾苦。且不說別處,單說在天子治下,除了帝都太昌之外,還有十二州府,在十二州府治下又有上千村莊,人口約千萬之眾,而其中百分之六十的百姓都在貧困線下掙扎。
帝都太昌是個超級大都城,常住人口有百萬之多。
盡管太昌無比富饒,沿街乞討的乞丐也隨處可見。
所以帝都尚且如此,偏遠鄉村就更是溫飽難籌了。
劉寡婦無家可歸,處境艱難,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能輕易放手,而這一點典星月是無法體會的。不過,典星月的話滿滿都是善意,并無不妥,主要是劉寡婦受盡疾苦,這才反應過激。
“你說的本來就是廢話,還不還劉嬸的賣身契,是我侯府的家事,你又不是我娘,只有世子妃才管得了。”殷立順著典星月的話茬,沒心沒肺的嘮叨起來,嗦了一口面條,含在嘴里一邊嚼一邊又道:“再說了,秦管家昨天也沒給我們看賣身契,我看他另有打算。”
侯府的家事,只有世子妃才能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