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靜下來,趙昕的內心,旋即升起深深的恐懼與不安。這是君王的本能。
多疑、不安、敏感。
對任何可能威脅到自身安全與自身利益的人或者事,極度的敏感,極度的不安。
尤其是趙昕現在所處的環境和他自身的孱弱,加劇他的敏感與不安。
畢竟,他現在無人無權。
且身處皇城之中,身邊甚至還有和王守忠兄弟穿一條褲子的楊懷敏。
楊懷敏是做什么的?
干情報的啊,做特務的啊。
萬一這個狗東西,給自己下毒或者給自己使壞,如何是好?
雖然說,按照大宋制度,楊懷敏是不可能做到的。
但萬一呢?
于君王來說,萬一這個理由,已經非常充足了。
漢有腹誹,后世有莫須有。
所以,趙昕幾乎是立刻就知道,他需要一個能夠進入這春坊之內,可以貼身保護他的,而且經驗豐富的近臣!
于是,一個名字,幾乎是立刻浮上心頭。
“夏守赟!”
“朕要馬上召夏守赟回京!”
夏守赟是真宗的潛邸舊臣,在真宗還是襄王的時候,就已經是真宗身邊的侍衛了。
真宗即位后,夏守赟就被重用,先被派去綏州、靈州,監視李繼遷。
后來,檀淵之盟的時候,夏守赟更是喬裝打扮,混入遼軍大營,查明了大宋高陽關都部署知天雄軍康保裔沒有投降,反而痛罵遼人后壯烈犧牲的事情,于是為真宗更加信重。
官職不斷提升,從東綾錦副使到樞密院都承旨、監管三班院,后來又遷殿前司都指揮使,授定**節度使。
趙昕的父親即位后,恩寵也未減少。
寶元二年,因西事緊急,于是除授夏守赟為宣徽南院使領陜西都部署兼陜西經略安撫使,全權負責對元昊作戰。
可惜,夏守赟,除了忠心之外,余者幾乎可以說一無是處。
但,后世有句話說的好:一白遮百丑!
對君王來說,一個忠心的大臣,好過一百個能干但不忠的大臣。
而夏守赟對趙氏的忠誠無可辯駁。
他是那種趙家人哪怕叫他自殺,也會毫不猶豫的舉劍自刎的人。
愚忠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里,成為他的本能。
所以,哪怕趙昕從來沒有見過夏守赟,也會在遇到危險,察覺到不安時,第一時間就想起這位宣徽南院使。
為什么?
因為夏守赟絕對可靠,絕對忠誠,絕對信得過!
他與其說是國家的大臣,不如說是趙家的家臣。
可是,若要召夏守赟回京,現在的他,力有未逮。
因為去年,三川口大敗,夏守赟立刻主動承擔了戰敗的全部責任,更以其人格在君前保證,劉平、石元孫沒有投賊。
這保全了劉、石兩家,但也讓夏守赟成為一個活靶子。
朝野輿論與天下士大夫們口誅筆伐。
于是,即使是趙昕的父親,也保不住他了。
去年七月,夏守赟罷為天平軍節度使,以本官判檀州,此刻,這位曾經威風八面的趙氏家臣,應該是在相州養病。
然后于一年后病逝于真定,追贈太尉,謚忠僖,這個蓋棺定論,倒是非常恰當。
所以,趙昕想要在現在,將這位大忠臣召回來,以他的年紀和身份,是很不恰當的。
也會讓清流不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