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們的知識璀璨耀目,結果卻除去法家不得不借助‘儒皮法骨’茍延殘喘,道家因其崇尚自然而保存傳承之外,墨家、陰陽家、農家、雜家、兵家、醫家等或遭排擠,或遭打壓,等盡皆成了不入流的學說,連傳世的經典都漸漸失傳,令我等后人扼腕長嘆。儒學固然不錯,但光靠一個儒家就能夠保證發展進步了?我們必須從科舉創建之始,奠定百家爭鳴、齊頭并進的基調。”
房玄齡自然知曉楊侗的用心,為了讓學子多方面學習,不惜在科考考題中加入了農、法、算、史等題目,他苦笑道:“臣等定當竭盡全力,只不過圣上也明白,阻力很大啊。”
楊侗微微點頭,也明白房玄齡所指的阻力來自何方。
科舉試題中參雜別的學科內容,這是皇帝意志,誰也考生無法改變的事實,他們只能順應考卷去學習,除非自己不想要高分。
然而在上層對皇帝的強硬態度妥協的儒士,轉頭在下層設置層層羈絆,不遺余力進行打壓。房玄齡指的“阻力”,便是來自于底層。
“各學都在官府的監管之下,學舍、師資、經費都捏在官府手里,但是儒家學者在民間影響力極大,這些迂腐之士故舊知交無數、門下徒子徒孫眾多,隨便拎個出來便是一張廣布民間的大網,他們不敢抵制教育政令,但暗地里的手段讓人防不勝防,有人在教導學生之時,故意模糊其他學派內容,讓學生學不到其他學派知識,也有人陰陽怪氣的抹黑其他學派,讓學生產生反感之心…種種亂象,便是致力恢復儒家本真、提倡儒家在競爭中發展的孔尚書也沒辦法。”房玄齡搖頭苦笑,嗟嘆連連。
楊侗沉吟半晌,“將三學夫子也納入刑御二部的監管范圍,如果誰敢陽奉陰違,那就撤去夫子之職,并給予一定的懲罰,同時還要在當地公開批評,將之定為誤人子弟之徒。”
房玄齡雙眼一亮,一下子就領會了楊侗的意思,縣學鄉學夫子幾乎是本鄉本土的人,深受當地百姓的敬仰,他也享受這種膜拜,如果被定為誤人子弟、斷百姓人家崛起之路的人,那他不僅立即墜落塵埃,還要天天飽受百姓的排斥,戳脊梁骨,這后果比殺了他還要難受。
“另外,夫子不是一輩子的職業,自己不行,就要為有能力之人讓位。”楊侗看了眼房玄齡,繼續說道:“在鄉學加設比較簡單的加減乘除課程,要是孩子們學了幾年下來,連一百以內的加減法弄不懂,那就說明這些夫子就算有德,也是無才,將之辭退也不可惜。”
“微臣明白了。”房玄齡微微一笑,如果說將無德之師公諸于眾,是摘其名,那么辭退則是斷其利,朝廷掌其名利大權,想必會讓部分夫子老老實實、認真授課。
楊侗又問:“你對三學有沒有別的想法?”
“微臣有兩個建議。”房玄齡說道。
“請說。”
“重視教育、廣開義學,乃是利國利民之舉,但教育不同于打仗,不是幾年十幾年就能收到勝利的果實。圣上今天種下的種子至少要二十年甚至百年才會成為大樹,十年樹木、百年樹人就是這道理。所以急是急不得的。”
楊侗點頭:“現在識字之人太少,我也明白教育之路任重道遠,這點耐心還是有的。請繼續說。”
“微臣說得第二個建議是科舉和官學課程,如果說廉價文具、學舍是讓更多人讀得起書、有地方讀書種子和土壤,夫子是撫苗老農,那么更加完善的科舉制度,以及三學教育課程,就是陽光和水,只有數者齊備,種子才能生根發芽、力爭成長,是終才能成為參天大樹。”
……
這時,馬車已經緩緩在尚書省官邸前停下,兩人下了馬車,迎頭就遇到楊善會。
楊善會面露喜色的迎了上來,行禮道:“微臣參見圣上。”
“免禮!”楊侗見他手持一摞書稿,便笑道:“看樣子,朕是自投落網了。”
楊善會也笑道:“微臣正有要事稟報圣上,是關于兵部之事。”
“里面去說。”
“喏。”
幾人到了主邸,卻發現楊恭仁、韋云起、楊師道、魏征、孔穎達、凌敬、裴仁基正熱火朝天的爭辯著什么,一個二個面紅脖子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