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太師的靈車離京之后便一路南下。
京城距離荊州府江陵縣兩千六百里,又全程是陸路。哪怕曉行夜宿,馬不停蹄,也得走上一個半月。何況還有年屆八旬的太夫人。
只能耐下性子緩行,每天走不過五十里路,幸好秋高氣爽,風雨不興,沒有因為天氣困在路上。
這是趙昊第三次走這條官道南下。通常他南來北往都是都是坐船的,只有實在沒辦法才會走陸路頭一次是隆慶三年六月,跟爺爺去高家莊請高胡子出山。
第二次是萬歷六年四月,隨岳父大人回江陵歸葬。
一轉眼,這兩位叱咤風云的權相都成了古人。
高拱早在五年起便卒于家中,比歷史上多活了四年。
其實在高家莊天天含飴弄兒,他本來可以活更久的。然而萬歷十年,太上皇山陵崩的噩耗傳來,高拱一下子就崩潰了。
整日以淚洗面,哭著說自己對不起太上皇,不久便一病不起,撒手人寰了。
次年在張居正的周旋下,萬歷皇帝贈復原官,謚蚊香……呃,是文襄。
估計現在,高文襄和張文忠這對老冤家,已經在九泉下再度相愛相殺了吧。
想到這兒,趙昊又是一陣感傷。這些年,作古的故人越來越多。每一次的訃告都在提醒他,人生短暫,時不我待啊!
擱在往常,這種漫長的旅途簡直就是謀殺生命。趙昊感覺自己一年有一半的時間,白白浪費在了路上。
但現在有無線電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不管他身在何處,都能通過設在北京和蘇州的兩處電臺,與朝廷和集團總部實現即時聯系。這樣即便在旅行途中,他也依然……逃不了加班的命運了……
這天中午,趙昊剛剛應付完了小秘……帶來的一堆文件,正準備在車上小憩一會兒。
萬歷八年開始,全國官道都進行了大大翻修。這條貫通南北的主干道,還是張相公回家的路,自然是以最高標準修筑的。
這幾年,沿途官府也維護的格外小心,唯恐南來北往的張家人跟太師抱怨說,哪里剛修的路又坑坑洼洼……
橡膠輪胎、獨立懸掛、彈簧避震的四輪馬車,行在上頭甚是平穩,十分適合困覺。
誰知高武敲了敲車門,又送進來一個帶機關的鋼匣子,那是張鑒設計的裝電報稿用的。
“夭壽啊。”趙昊郁悶的呻吟一聲,對高大哥抱怨道:“從前在路上,還能名正言順的偷偷懶。現在倒好,連睡午覺的時間也不給我了。”
心說幸好才是無線電,要是弄個微信出來,肯定半夜都有人騷擾……
高武嘴唇翕動一下,拿起電報箱準備撤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