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臣彼此看了一眼,露出一副果然如此、也應如此的神情,海瑞不惜發動回旋鏢攻訐首輔和稀泥,目的直奔還田二字。
沒收生產資料,沒收田產。
東南眼下的主要矛盾,就是權豪侵占和百姓顛沛無業可事,田畝作為當前最大的生產資料,還田就是緩解主要矛盾的最好辦法。
海瑞看著所有人解釋道“我在南衙做巡撫,他們兼并的田畝,多數都是趁著倭寇四起時,四處兼并得來,彼時有天災,縉紳有司法、科舉、稅賦等種種優待,是指望他們安土牧民,可是他們趁機大肆兼并,橫行于鄉里之間。”
南衙十四府之地的土地兼并,最為酷烈的一段時間,就是和倭患四起之時。
當主要矛盾從平倭轉化為查侵占止兼并之時,這些田怎么吃下去的,就應該怎么吐回來。
“唯理所在。”張居正點頭說道“顧氏侵占田畝兩千二百余頃,就讓顧氏還田吧。”
“二十二萬畝田,大魚一條。”海瑞聽聞元輔同意,臉色立刻變得笑意盎然,笑著說道。
“諸位以為呢”張居正看向了廷臣詢問道。
萬士和欲言又止,最終沒有表達自己的態度,萬歷元年,大明公私窮的當褲子了,人光喝西北風活不下去,南衙侵占常田,已經是占無可占,兼無可兼、并無可并的地步,朝廷稅賦已經完全萎靡。
縉紳侵占了這些常田之后,利用自己的優免和朝中姑息縱容之弊逃避稅賦,最終導致了大明朝的稅基嚴重萎縮。
“既然沒人反對,那就如此。”張居正開始貼浮票在奏疏之上,請陛下用印。
朱翊鈞看了看,拿出了萬歷之寶蓋了上去,這二十二萬畝田到了俞大猷的手中,就又能安置一大批的俘虜了。
張居正拿出一本奏疏說道“南京諫臺湖廣道監察御史陳堂,彈劾南京光祿寺卿兼應天府尹顧章志,大江沿岸匪寇眾多,臘月僅僅半月失事盜就約五十余起,留都不寧謐,劾顧章志失職賄政姑息之罪。”
陳堂,張黨嫡系的言官,這本冗長的彈劾奏疏里,不僅僅說顧章志尸位素餐,不好好做事,不捕賊及擒斬賊人,還收受賄,姑息自己黨羽,搞得南京城里烏煙瘴氣,一個月的時間,坐寇、賊幫火并十數起,百姓驚詫,顧章志不聞不問,還因為賄賂,縱容賊人。
這部分的賄政姑息,對南衙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,雖然不好查,但是查明的就是十數萬兩之多。
張居正繼續說道“河道侍郎萬恭劾顧章志貪墨事,江南運河水道延袤八百余里,每歲夏初開運河水充溢運道無虞,前歲改于年前十二月開閘,各河淺滯,諸壩斷流,京口封閉之候,挑浚工費動以數萬計,共征三十四營,力夫十萬兩千人疏浚。用銀四十八萬有奇,復核僅發十二萬銀,顧章志貪墨鉅萬,逾三十萬兩,怨聲載道盈路。”
兩封奏疏,直指顧章志賄政姑息之罪。
第二封奏疏,殺傷力極大,邊方修關隘城墻,南方玩的就是疏浚河道,顧章志拿了朝廷四十八萬兩疏浚河道,結果他自己個貪了三十多萬兩
疏浚河道,大家過一層手,就都沾一點油水,如果不是太過分,其實也沒人揪著這個事兒彈劾,畢竟自從嘉靖以來,賄政姑息之風已經刮遍了整個大明天下,可是顧章志直接拿走了三十萬,這就有點過分了。
他拿走三十萬,那疏浚河道事中,土石木方的錢給不了,征調地方各府的力夫銀也給不了,三十四營力夫十萬兩千人,連飯都不管,搞的各段河道的所在衙門壓力極大,為了安撫這些吃不飽,還要疏浚河道的窮民苦力、失地佃戶、游墜傭奴,各地衙門,也是撓禿了頭,才能讓這修運河,沒有變成了隋末運河天下反。
最終把欠賬一核算,這三十萬銀子的水,在哪里截流,就被萬恭搞清楚了,一本奏疏直達天聽。
直指昆山顧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