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忍得住,卻有人忍不住了。
一個站在步氏三太爺叔身后,二十出頭模樣的年輕人,低著頭,一臉輕蔑的哼道:“步氏族產落在誰手里都行,偏偏不能便宜了認賊作父的小人……”
這回跟著三太爺叔來府城的年輕人不少,初到這大地方,多少有些氣短,但被這句“認賊作父”一撩,便有些群情激奮,嘴上漸漸的就不怎么干凈。
而三太爺叔仿佛聾了一般,對這些言語不聞不問,只是斜眼看著步安。
這時,步安的姑父,長了一張長臉的田姓商人,和事佬般擺手道:“此一時彼一時也,只要安兒講得通道理,那些陳年爛芝麻的破事,不提也罷……”
“怎么能不提呢?”步安緩緩坐直起來,搖頭道:“一定要提,要好好提一提,最好刨根問底,說說明白才好!”
田商人微微一愣,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剛才還裝聾作啞的三太爺叔,也眉頭微皺,渾濁的眼球上下游走,把步安好好打量了一番。
陳遠橋看在眼里,只替這些步氏族人捏了把汗,心說惹誰不好,惹到太歲頭上來了。他挪了幾步,走到花易寒身邊,輕聲問道:“這些人幾時來的?”
“才來不久。”花易寒聳聳肩,她眼下在玲瓏坊的地位水漲船高,跟陳遠橋說話時,已經不再把“堂主”掛在嘴邊了。
這時步安從素素手中接過茶碗,喝了一口之后,把茶碗交還給素素,站起身來,柔聲道:“三太爺叔今年高壽啊?”
“……八十有四。”老人答道。
“高壽高壽……”步安笑著點點頭,又問:“姑媽今年也有三十五六了吧?”
步翠芬看了一眼自家男人,才輕聲道:“三十四。”
“嗯……三十四。”步安又笑著點點頭:“十年之前,三太爺叔七十四,身子骨想必比如今要健碩得多;姑媽二十四歲,正是年富力強……”
“你廢話連篇,意欲何為……”之前躲在三太爺叔身后放冷箭的年輕人,突然手指著步安喝道。
說時遲那時快,他話音未落,步安便已經箭步迎上,一把握住他的手臂,將他生生拽了過來。
人群頓時亂作一團,緊接著又在步安的一聲斷喝之下,變得一片死寂。
“都給我住嘴!”
只見步安把那出言不遜的步氏族人摁在了地上,把剛剛指著自己的手指活活掰斷,陰狠道:“叫爹!”
那人臉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淌,嘴唇咬得發紫,卻死死地抿著嘴。
步安沒有任何遲疑,緊接著又掰斷他一根手指:“叫爹!”
等他握住第三根手指時,那人終于堅持不住,哭著喊了一聲“爹”。
步安甩開他的手臂,笑著搖頭,一臉戲謔道:“都二十多歲了!我不過把他手指關節掰脫了臼,就管我叫爹!原來這廢物只會說些風涼話……”
他攤攤手,頗為和氣地對著三太爺叔道:“步鴻軒逼死我娘那年,我才六歲而已,您老人家是七十四,應該還走得動路吧?怎么也沒見您出來說個公道話呢?偏偏今日想起公道來了?這便是此一時彼一時嗎?”
老人聽得喉結滾動,一張老臉難看至極。
步安的臉色也漸漸陰冷下來,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輕蔑哼道:“若不是今日見到這么多人,我還以為步氏族人早在十年前就死光了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