魑魅此前每次現身,都是衣不蔽體的風騷樣,這一回站在桌旁,全身上下居然被襦裙包得嚴嚴實實,臉上神情更是云淡風輕,仿佛大家閨秀。
饒是晴山與影龕朝夕相處,見此情形,仍舊有片刻失神,朱唇微啟,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“兩位不必驚訝,這位池眉姑娘,是我無意中收取的鬼仆,平日里就住在我的隨身軟甲之中。”步安特意將這女鬼介紹給晴山與影龕,是考慮到身處險地,讓兩只鬼認識一下,以后也方便協作。
“小女子見過晴山大家。”魑魅微微一福,姿態頗為端莊。
晴山忙站起身,也對著她微微一福,道聲“客氣”。
這期間自始至終,影龕都沒有出聲,也不知道是因為驚訝,還是難得見了同類,有些晃神。
“剛才晴山姑娘的問題,你來解釋解釋。”步安將碗底的清粥一股腦兒扒進嘴里,抹了抹嘴,然后看著魑魅。
“我?”女鬼尷尬道:“我以前聽說,拜月教用妖物脅迫生人,可今日一見,似乎又不像。”
沒用的東西,難得給你個露臉的機會,就搞砸了……步安翻翻白眼,替她救場道:“說是脅迫,也不算錯。”
“此話怎講?”晴山追問。
“影伯除了告訴你,城中有活人祭祀,沒說別的嗎?”步安稍等片刻,見影龕縮在角落里不說話,便猜到他沒有魑魅的本事,解釋道:“今夜邪月當空,可這寧陽縣城中,卻無陰魂作亂。”
晴山想了想道:“公子的意思是說,一旦用活人祭祀,便可鎮住陰魂?”
“或許有此可能,”步安答道:“但我覺得不是。”
他頓了頓,見晴山茫然不解,才補充道:“我曾聽說,精明的魔怪,會誘惑世人與其交易,這拜月教與官紳之間,興許就是這樣。只要官紳祭祀活人,妖物們便驅散陰魂。”
晴山一臉驚懼,想到這七閩道上,拜月荼毒之地,官紳們全與妖邪勾結,不由得脊背發寒。
“我們一路行來,所見的百姓全都渾渾噩噩,假如這寧陽縣乃至劍州府,所有生人皆如此,恐怕不過旬月,就都餓死了。拜月教所圖的,是源源不斷的世人靈智,假如人都死絕了,于他們也未必是一件好事。”
步安搖搖頭,冷笑道:“官紳們求的是活路,是太平,是在這邪月下茍延殘喘……拜月教非但全能滿足,還能令他們愈加富貴,何樂而不為呢?便有那不愿脅從的,大約也被綁去祭祀,點了天燈了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這一回,出聲感嘆的是女鬼魑魅,只不過她臉上毫無驚懼之色,反而有些向往或者欽佩的意思,大概是覺得這么一勞永逸的驅馳法子,實在是天才之作。
“那官兵幾進幾出,難道就不曾發現這其中的玄機么?”晴山不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