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國公聽得連連點頭,一言不發便返身走了。
宋蔓秋與宋世畋面面相覷,也不知道祖父這是什么意思。
回到正堂前,宋國公推門時,臉上已換做了爽朗開懷的神情:“駱大人,來來來,難得年節相遇,定要暢飲千杯!”
駱成捷也哈哈大笑,說的卻是:“宋公豪情,駱某心領了,只是公務在身,不好貪杯啊。”
接著又是一番推杯換盞,氣氛雖談不上熱鬧,卻也融洽得很。
宋尹楷與宋尹廷自然不明白,為何父親去而復還的這短短一盞茶工夫,就仿佛將一切布置妥當,無需再擔心什么了。
酒席宴散,夜色深重,諾大的都指揮使府邸,到處可以看見綠衣督使的身影,似乎就是一只鳥雀飛過這片府邸,都會被死死盯住。
宋尹廷的書房里,幽暗的燭火映在宋氏三代,五雙眸子中,愈加顯得緊張而深沉。
直到現在,都沒有一人說話,唯獨宋國公在案前動筆,每寫上一句,都會保留一會兒,令得身后四人看清,才又用墨汁涂去。
短短六七行字,他便將張承韜的連環計剖析明白。
接著又寫道:“步執道平定劍州延平兩府之前,便猜到張承韜會誓死一搏。林通一案,看似是他無心落下的一招閑棋,然而到了中盤,這招閑棋便成了勝負手。”
身后四人全都不住點頭。
“他先借世畋之口,示警尹廷,這是斷定張承韜故布疑陣……”
宋國公抹去這一句時,宋尹楷與宋尹廷兄弟卻一臉茫然。
“世畋……不是說,張承韜故布疑陣,是你自己看出來的嗎?”宋尹楷忍不住沉聲問道。
宋世畋避開其父的眼神,喃喃道:“確是孩兒自己瞧出來的。步執道只是說那調虎離山計任誰都能一眼識破,張承韜如此之蠢,竟也做上了七閩道布政使,實在是大梁無人了……”
事到如今,他也不敢隱瞞任何細節。
宋尹楷聞言,頓時心冷了一半,暗呼慚愧,搖頭罵道:“他這是將答案放在了你面前,還讓你覺得是自己想到的!”
宋世畋這會兒也覺得大有可能,因此低著頭,沒再吭聲。心里想著,這回多半又是中了那小賊的計,非但被他借故支開,還替他傳了話!要命的是,話還傳偏了!
自家子嗣如此不堪,宋國公也無奈搖頭,接著又寫道:“他又勸蔓秋上開元寺,求教通天羅漢,這是防著張承韜藏另有殺招……”
又輪到宋尹廷一臉驚愕地看著女兒:“蔓秋,難道真是步公子讓你去的?先前為何不說?”
宋蔓秋也像做錯事似的,垂頭道:“步公子不愿太露鋒芒。臨行之前,說無論如何,也不要提起他的名字,還讓女兒千萬成全。”
說完這句,她便抬頭央求般看向其父:“爹爹一定要替步公子瞞下此事,他刻意藏拙,必定是覺得咱們曲阜書院的人,已經在防著他了。”
她說這段話時,像是斷定防著步公子的,不是她爹爹本人。
而宋尹廷被她說中了心事,不由得神情一滯,不敢去看宋國公。